【散荧】黄粱一梦
*全文6.9k+,私设如山
*我流散荧,如感不适尽快退出
笔者已善尽告知义务
“……东至鲸渊,西达烬海。南至炎光,北达弱水,”
“千枝万脉,请除祸灾……”
白狐面具上蜿蜒着赭色纹样,内侧的深色污秽与表面洁白形成刺目对比。
红丝带自两旁垂落,堪堪止于半空,悠悠轻晃,如同花散里繁杂着凋零的命运。
“旅行者……妳还在难过吗?”派蒙小心翼翼的问,连呼吸都轻浅。
“不是,”荧摇摇头,抿紧了唇,神色晦暗不明:“花散里、狐齋宫、五百藏……我只是对他们的磨损,有一点,嗯……兔死狐悲的感伤?”
“不知道怎么说,但是大家最后都会这样吧?”她指指遥远璃月的方向:“走向那条与往生堂相连的道路,然后——
“哦?”蓦地,略微上扬的声音截断了她未完的话语,攀附着雨滴落下,像是朝起偶见的露水,细小却足够清澈。
“真是个有趣的外地人,在永恒的稻妻妄论死之一事是否不太妥当?”他嗤笑,明显就能听出是关心还是挑衅。
嗓音飞扬着,漫不经心的扫过耳畔,与稻妻无休无止的轰隆大雨格格不入。
这样的人偏生长了一副阴郁面孔,面相略显稚嫩,可不难看出其中已然凝固的气质,毫不掩饰的毒辣老练。
和白狐面具一般的反差。
似乎是瞥见了荧悄然出鞘的剑,那人走来,一顶巨大到甚至可以称之怪异的斗笠,绀紫色齐耳短发服帖於颊,面上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倨傲笑意。
“别紧张啊,”他覆上荧握着剑柄的手,将剑摁回剑鞘:“若是要找你们麻烦也不会是现在。”
“你是谁?”荧警惕的盯着他,旅行者长年培养的警觉正大声打着响钟。
他像只毒蛇一般,吐露着危险的嘶嘶声,不自觉的。
如同听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问题,他勾起唇,弧度凉薄,淡淡执了一个有些滑稽的绅士礼:“美丽的小姐,妳好,妳可以称我为斯卡拉姆齐。”
“我那位同事约莫是这样向妳自我介绍的吧?不过我呢,妳也可以唤我散兵,是个坏人。”他笑。
“愚人众?”不难听出来,公子便是这样说话。荧的眉头皱起又放松,无锋剑化为星子消散。
“旅行者。”作势拉起裙摆,她也回了一个生疏的礼。
虽说对愚人众没什么好印象,但以偏概全向来是愚蠢的,即使对方是条毒蛇。
意料之中的回答,她只用旅行者这个称谓。
散兵只是端详了她一会儿,随即叼起一缕狗尾巴草,散漫的坐在她身边:“完成了神樱大祓,接下来妳要去哪里呢?旅行者。”
“喂!你这个愚人众的坏蛋,问这个干什么?”派蒙插起腰,气愤的鼓脸,就差没怼着散兵鼻子骂。
“派蒙。”荧唤,止住了派蒙的闹腾:“有何贵干?斯卡拉姆齐。”
学着他的话语,揶揄起他的名字。
“只不过是来交个朋友,对妳们的伙伴做出坏事的是我那两位糟糕同事,可不是我。”散兵耸肩,斗笠后的薄纱随着举动而轻摆。
“那就告辞了。”白光一闪,旅行者和她的应急食品已经远去。
风小步小步跃过,狗尾巴草晃得很轻,他斜靠於樱树下,向来倨傲的眸子泛着疲惫。
倦意席卷了眼帘,紫蓝交映的瞳孔逐渐涣散。
“还好是个对的时机。”他合上眼对自己笑,揉搓指尖,似乎还有她的温度。
侧了侧头,毛绒绒的触感划在脸上,有些刺痒。
约莫是只狐狸,不用睁眼也能察觉。
“呵,狐齋宫大人,您不放心吗?”散兵开口。
“并不是,”那头狐狸有着深赤如火的毛发,眼睛斜斜上挑,看上去似笑非笑:“我只是来稳固此处,毕竟你也知道,黄粱一梦。”
散兵像是没有听见,拉了拉斗笠,秀气的面庞彻底被阴影覆盖。
深沉幽暗的阴影,足以吞噬一切,却独独无法侵略那位淡漠的旅行者一丝一毫。
“真是个奇怪的人。”漫步在稻妻城,派蒙想起方才碰见的散兵,怨言满满。
荧走在她前头一两步,并没有接话,只是抬头,远处看不见的神樱似乎正在她耳畔言语。
听不懂。她摇摇首。
花散里说神樱会识得进行仪式之人,默然庇护。
不需要,她道,举手之劳而已。
雷鸣电闪,轰隆不止,稻妻的雨总是这样骤然急切,仿佛能冲刷掉所有事物。起初是恐惧的,到最后居然有些令人忘情的畅快。
第二次见到他便是在这样的大雨中。
狂暴的、愤慨的、毫无顾忌的滂沱,他伫立其中,沿斗笠落下的雨水成了一片模糊迷雾。
他垂首、弯身、痛苦的蜷曲,接着跌坐在地,机械般的,如同一个僵硬冰冷的人偶。
“斯卡拉姆齐,”她上前,扶起了虚弱的他:“你怎么了,需要帮忙吗?”
散兵眯起眼睛,她的面貌因为雨幕而朦胧,但那一头灿亮的金却刺目的很。
“哼,真是热心过剩。”他冷笑,还是默许旅行者勾起他的肩。
荧将这位执行官带回了木漏茶室,太郎丸有些反对,但看见荧坚决的神色,那副不容置疑的表情,还是由着她去了。
于是醒来时,映入眼帘的便是熬着药的她。
火灼热了空气,依稀能望见红扑扑的面颊,应该是热着了,颈间白巾被搁置在一旁,露出秀美的脖颈,她的眉平淡扫过,一副冷淡沉静的模样,可是比谁都热忱。
爱多管闲事,所以才会为了反抗军那个使用邪眼的小子擅闯工厂。散兵眯起眼,看向遥远的他方,透过那双金色的眸子。
“你醒了。”她端起药,苦涩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。
对上愚人众执行官的眼,一双深沉的瞳孔,有着化不去的淡淡讥讽与散漫倦意,就这么斜靠在那儿,带着几分倨傲。
他望她,而她也回望了去:“喝点吧,在璃月学的,过程缓慢却很有效。”
“我是人偶,不会受伤。”稍稍退了些,散兵对那股气味敬而远之:“妳要是想杀了我就直说,别拿那碗黑乎乎的东西来。”
“人偶?”听话放下了药,她问。
“是啊,没有心的人偶,怎么样,是不是很适合做邪恶的执行官。”他笑起来,有些讽刺,有些困乏的苦涩,混在空气中,几乎会被认为是难闻的药味:“旅行者,妳要不要与这样的执行官同行呢?”
意想不到的邀请,但从他口中听来,却是那样的理所当然。
为什么呢?总有股熟悉的眷恋,明明我们从未见过。
我总会想注视他,第一次见面的奔逃亦是因此而起。也许是受不了,他望来,眼里的淡嘲却有股温柔。
“嗯。”鬼使神差的,她点头应下。
——
等到散兵不再疲惫,他们一同去了很多地方。
真是个奇怪的人,荧想。对着外人时总挂起虚伪笑意,人畜无害的善良样子,比芭芭拉都纯真无邪的面庞极具欺骗性。
似乎只有面对她时,斯卡拉姆齐才会露出那副疲惫又懒散的倦容。
“你怎么不继续那样笑了?要我说你有这演技,去做乞丐绝对一流。”她揶揄:“兴许还会有有钱的妈妈桑看上你,这样我们就不愁摩拉了。”
带刺的话语,好吧,她承认,是有些嫉妒。
嫉妒他那样笑,对着毫不相干的陌生人,而不是同行许久的旅伴。
“面对妳,那样可就太虚伪了。”散兵只是扶扶斗笠,使她看不清情绪:“伟大聪明的旅者大概一下就识破了?”
“斯卡拉姆齐真不会说话。”翻个白眼,心里又涌了些窃喜。
只对她的特殊,嗯……好像也没什么不好。
虽然是欠揍了点,但也不过是一顿架的事。
就算是愚人众的执行官,可是同行的日子里,她很开心。有些背叛的感觉,毕竟愚人众夺去了温迪和钟离的神之心,喜悦却无法遏制。
有次与浪人狠狠打了一架,那可真是一群凶猛的家伙,荧身上挂了大大小小的伤,虚弱得就差没晕倒。
那时散兵扶起她,有些矫情的别扭,面对她向来张扬的傲气首次收敛得一干二净。
只剩下那双瞳孔中,不可抹去、无从消除的温柔淡嘲。
那大概是斯卡拉姆齐最忧伤的表情,荧靠在他肩头,模糊意识中听见他轻轻呼唤。
微微上扬的语调,透彻的嗓音,一遍又一遍呼唤她。
“……斯卡拉姆齐,这些浪人真是不讲道理。”她悄悄抱怨。
可是没听见安慰,却迎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。
“我叫国崩,”他说:“雷电国崩。”
“真名?”她会意过来。
“嗯,散兵是代号,斯卡拉姆齐也只是个虚伪的称呼。”少年笑起来,眼神又逐渐涣散。
“怎么突然告诉我。”她疑惑不解。
真名,是很宝贵的东西,可以说是一个人最大的弱点,透过真名,足以诅咒、邪崇、用各种手段伤害一个人。
所以这片大陆上大部分的强者都有外号,摩拉克斯、阿贾克斯、影……甚至是她。
旅行者,也不过是一个掩盖“荧”这个真名所起的伪称。
也许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说,她也比不得散兵高尚到哪里去,毕竟这位愚人众执行官连真名都交代了出来,相当于托付全心全意的信任。
“嗯……”散兵的沉吟声将她的思绪拉回:“我只是在想,告知真名是不是就具备了表白的诚意。”
“你爱上我了?”故作揶揄的挑眉,似乎这样才能粉饰不再冷静的神态。
“不完全是,就像妳对我也谈不上爱,”他一贯的漫不经心,懒散又随性:“试试看恋爱的感觉,近来时局变动,也许我即将离开稻妻。”
“可是你不是没有心吗?”派蒙突然插嘴。
“……简单来说,是像一张白纸,被旅行者画满了痕迹,那就是了。”扶着斗笠边缘,他解释。
于是呢,旅行者就有了一个执行官伴侣。
不顾所有人的反对,即使是绫华和托马的劝说,又或者八重神子意味深长的笑,他们悄然踏遍了稻妻,铲除阻挠,唯有漫天樱瓣共舞。
纷然纯粹的粉,浅淡悠然,一如他眸中浅浅的温柔和疲倦。
散兵每一阵子总是会间歇性的疲乏,没有原因,她问他,他却只是挥手,挑起一个挑衅的笑,像是故作姿态。
维持作为一条毒蛇的危险,滑稽并坚决。
荧打动不了那层屏障分毫,只能陪着他在每一段旅途的空隙,回到神樱根处,大祓后,那里不再淤结丑陋肿瘤,只余散落的樱。
每当樱花缱绻的包围他们,荧仿佛能听见神樱咯咯低笑。
有一只美丽的狐会到来,定时定点,一头赤焰般的毛发令人沉醉,斜挑的眼带着几分笑意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
也许这是绫华曾提过的狐狸神使。陪着散兵,荧百无聊赖的想,接着有模有样的祈拜。
散兵有时提早醒来,便会蹙起秀气的眉,表情似有些愠怒与嘲讽:“怎么又来了?我说妳,下次再见到这只狐就用四方八方之网抓起来好了,这么亲人的狐狸不抓起来真是可惜。”
这时候荧会俯身顺顺他一头柔顺短发,如风般轻语:“好点了吗?国崩。”
他总受不得她唤真名,耳根显而易见的赤色一片,什么抓狐狸的事也搁置到九霄云外。
他会罕见的收起尖刺与嘲讽,就枕於她膝上,听她零零碎碎的诉说一路旅途。
听见她唱歌引出骗骗花时他会好笑的勾唇;听见她惊险对峙深渊时他会担忧的拢眉。
并没有什么过分亲昵的举动,就这样在神樱蜿蜒绵亘的根处枕一个下午,聆听她所见所闻,轻嗅她身上幽雅芬芳。
不是女士那样刺鼻的香水,而是柔和自然的气息,与世长存。
散兵很着迷,他是永恒的人偶,无意识追求永恒的美好。
荧是个近乎沉寂的人,最多的表情就是皱眉,看见苦难时、排除劫厄时,她总是淡淡的,喜怒显於色对她来说根本是天方夜谭。
可国崩恰恰相反,他虚伪又真实,假笑与淡嘲并存,过度丰沛的情绪表达,仿佛只是为了诉说——
他是个人类,至少是竭尽所能融入人类。
很悲伤,悠远绵长的悲伤,突然猛烈的侵蚀心脏。自神子那儿知晓散兵的过去时,这是荧第一个冒出的想法。
带着一丝细小的哀痛,她与散兵结伴了更久,足迹自珊瑚宫到鹤观岛,风一般的旅者身后总有位有着美丽眼睛的少年,像是一朵带刺的徘徊,只有在面对旅者时才会悄然收起一身隔阂。
“我要回去了,旅行者。”神樱树下,散兵轻轻枕着她柔软的大腿。
荧垂下眼帘,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他的头发,宛如璃月上好绸缎般,泛着光泽而惹人心动。
“是吗?”她淡淡的回:“那你可要保重。”
她没有问他会不会回来,从那一双泛着伤痛的紫色瞳孔里便能寻到答案。
“旅者难道就不会想念我?”挑起眉,有些吃力的。
散兵的疲倦期总是如此虚弱,就连做个表情都费劲。
“国崩,唤我荧吧。”她开口,从不停止的意志此刻居然也有了困乏。
“荧,妳终于愿意告诉我真名了“?我差点就以为旅行者都是只会舞刀弄剑、不近人情的人了。”他笑起来,温柔的淡嘲和浅浅的疲惫。
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在神樱树下,樱花覆盖了整片天空,若有似无间,荧听见了神樱的哭泣。
祢在哭什么呢?她问,不过是旅途间无可避免的别离。
簌簌。神樱用她不懂的语言回答。
——
“怎么样,散兵大人,身体可有不适。”带着白狐面具的巫女走上前,手里递出一瓶药剂。
“哼,花散里,人偶可不会受伤。”他挥手,拒绝了花散里的好意。
好吧,他一向如此,花散里也习惯了。
“狐齋宫,这次是我赢了吧?”散兵对着虚空挑眉,一只赤狐陡然出现在那儿。
如火毛发化作了一身赤红巫女服,祂化形,一双眼睛似狐狸般上挑,娇懒的抬手拍拍散兵:“我还真没想到你能突破她的心防,就连真名都告诉了你,传说中的旅行者也托付真心了啊。”
“黄粱一梦,居然令我如此虚弱。”他回眸,身后巨大的水晶中,一缕金发飘落。
狐齋宫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去,旅者淡漠凝固的神情,被永生永世困于此处。
“该说是幸运还是残酷?”祂也敛眉,悠悠叹息:“强大异乡人的梦境,就算被天理摧残至此,也依旧让你灵魂受损,别忘了,你是一张被画满的白纸,自然就有了灵魂。”
“天理……”散兵喃喃,似乎又想起了当初。
双生旅者在旅途的终点重逢,游遍了整个提瓦特,联合深渊对阵天理却还是战败,那位毫不讲理的规则维系者几乎要把他们抹杀,是雷电将军开了口,才将两位拘束在坚固的水晶中,存放於神樱树下。
她曾是为狐齋宫进行大祓的巫女,祂便擅作主张赐予她永恒梦境。
可祂也没想到,散兵寻了来,大战中绝大部分的愚人众都丧了命,无论是那位公子还是丑角。
而唯有散兵,作为一尊永恒人偶,侥幸存活下来,并找到祂,要求进入旅者的梦境。
“狐齋宫,来赌一赌?”他挑衅的对祂开口,像一条吐着艳红信子的毒蛇:“赌我能让她托付真心,而祢若输了便答应我一个要求。”
“那只是黄粱一梦。”祂曾警告他。
不切实际的、虚幻的永恒梦境。
而倨傲的执行官只是耸肩。“我并不在乎,”他说:“再怎么样都是她的梦境。”接着他在祂意料之外的归来,并且也如实赢了赌约。
“好吧,”狐齋宫挑起眉:“你有什么要求。”
“请改写她的梦境,”散兵望向水晶中双子交握的手:“将她与血亲的梦境改写到一起吧,这对狐齋宫大人来说应当不难。”
见祂颔首应下,他便离开了,走时一阵风吹来,卷起神樱漫天花瓣。
像梦境里,他曾与她经历的一切。
“黄粱一梦,该说是幸运还是残酷。”他垂眸,掩去了满眼,温柔的淡嘲和浅浅的疲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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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:黄粱一梦和真名均参考自蝴蝶seba所著的妖异奇谈抄Ⅶ,冒犯必删。
做完神樱大祓的任务突然就有灵感了,好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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